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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我真的弱不禁風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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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洺環視左右。

皇帝揮手讓大殿裏的所有宮女太監退下。

柳洺從袖袋中掏出蔣晉的信,遞給皇帝:“微臣有個師兄在源城任縣令,如今西府所有驛站都只能進不能出,這封信是蔣師兄通過好友兄長的商隊送到微臣手中的,請皇上親覽!”

皇帝疑惑接過,一路看一路表情風雲變化,從疑惑到憤怒再到暴怒,最後出離了憤怒餘下心酸不解。

“怎麽會沒有糧草?!這西戎大軍有五萬?不是說只是近萬人不成氣候嗎?”

柳洺沈重道:“恐怕此前的消息都有問題!微臣還得到消息,六部中有人與西府總督勾結,但是這個消息不知真假,微臣不敢擅自斷定。然而無論真假——皇上,疆城城破在即,源城危在旦夕,朝中有些人貪得無厭罔顧江山百姓,不能再縱容下去了!”

皇帝臉色鐵青:“你得到的消息,是誰勾結了西府總督?”

柳洺遲疑了一會兒,說:“這個消息來源微臣不太確定,是戶部主事張子文昨日偷偷塞給我的紙條中說的,言戶部侍郎與兵部尚書勾結西府總督貪汙糧草。”

“張子文?”皇帝沒什麽印象。

“是臣過去的同窗,他的妻子是松原府尹的千金,松原府尹與戶部侍郎是同科,也是大理寺李大人的女婿。臣與他有些恩怨,進京後並無聯系。”

皇帝把這個關系在腦子裏理了又理,他對朝中大臣的關系派別還是很清楚的,因為太了解所以這次打仗才相信安排的旨意不會有問題。而現實卻打了他一巴掌,讓他這個九五之尊顏面掃地,他不僅沒有了如指掌,還被耍得團團轉!

不過……張子文這個派系他還是理得順的:“他背著岳父一系的人偷偷向你報信?而且你和他有恩怨?”

柳洺把自己和張子文的恩怨簡單說了:“微臣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如今的張子文,但是就從前所知,此人重忠孝,而且性情有些酸腐,當初悔婚便是一味愚孝,今日此事可信度較大。”

皇帝有些覆雜地看著柳洺:“他害死了你妹妹,你還信他品性?”

“黑是黑白是白,微臣知道,公事公辦不該帶私情。”

一群老奸巨猾的奸臣中難得看到這樣一位臣子,皇帝心中震動,對柳洺好感倍增。

“你起來吧,看你也是一夜未睡,想必對如今情況思慮了許多,說說你的意見。”

柳洺謝恩起身,來到皇帝身邊,和皇帝討論起接下來的對策,以及如何抓出朝中蛀蟲。

皇帝不是真的傻,他這些年培育了不少人,但是老臣勢力大,牢牢把著重要官職不肯放手,皇帝一直找不到機會替換自己的人。這一次,這些老東西不可信任,皇帝直接把自己的人手全都調了出來。

許久之後,禦書房外等候多久的大臣們終於被允許進門,而行禮起身後,看到了和皇帝閉門商談這麽久的人是誰——柳洺?

皇帝盯著前排幾張不動如山的臉冷笑,揮手讓柳洺宣旨。

眾人驚訝,什麽都沒討論,進來就宣旨?等聽到內容的時候更驚訝了。

皇帝斥責了源城守備,但沒有撤職,要求他必須戰到最後一刻,同時調屯兵西南的西南軍前去支援,而朝廷再次押送糧草上前線。最讓人驚訝的就在這,皇帝派自己的親兵禁軍親自押送,還定了一位負責糧草分配、後勤保障的督軍——柳洺。

定下柳洺是皇帝無奈之舉,邊境事關重要,如果連失三城,西戎勢如破竹,整個中原危矣,什麽新皇老臣都不用談了,大家一起做亡國奴吧!所有人選裏,柳洺作為從頭到尾參與此事又能力才幹均突出的人,讓她去處理邊境一團亂麻最為穩妥。唯一擔憂的是她的身子。

柳洺想要救蔣晉,不放心任何陌生人,再三保證自己身體沒有問題,皇帝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但是這在其他大臣看來實在是太荒唐了,讓一個病怏怏的書生去危急的前線做督軍?兵部就率先不幹了,怎麽能讓什麽都不懂的文人去指手畫腳?

皇帝正恨著兵部尚書呢,這位主動送上來挨炮火,皇帝就屢戰屢敗軍隊無能之事罵得唾沫橫飛,差點讓這位尚書大人自慚撞墻。

皇帝只給戶部兩日的時間準備糧草,柳洺等糧草備齊,就要帶著皇帝親兵趕往前線。

這兩日裏,柳洺找上了張蔚恒。

“我出錢,你們商會包括你自己在西府有多少糧食衣物我都買了,先給蔣晉送去,讓他調配送給守備軍和疆城將士。”

張蔚恒震驚:“你自己出錢?你能買多少糧食,你知道單單守備軍有多少人?”

“能有多少是多少,我馬上就能過去,必須讓蔣晉撐到我趕到那刻。”

“你去源城?”張蔚恒更加震驚了,而且極度不同意,“你什麽身子你不清楚?這一路過去你到了那還有命在不在都不知道!就算還有命,你還有力氣做什麽嗎?朝廷養這麽多人,關鍵時候都去哪了,讓你一個弱書生上前線?”

“我心裏有數!你趕緊幫我聯系人,我知道你的商隊肯定沒有全部撤出西府!”

“那也不能你出錢,朝廷收這麽多稅賦是為了餵那群酒囊飯袋?”

柳洺瞪眼:“你到底幫不幫?你管我花不花自己的錢!”

張蔚恒恨鐵不成鋼:“你是不是傻?這是錢的事嗎?這是命的事!”

柳洺:“沒錯,命的事!聖旨已經下了,我不去也要去!你不幫我,蔣晉犧牲了,源城破了,我也一起被砍頭!到時候中原被鐵騎踐踏,整個天下所有人陪著我們一起死!”

張蔚恒指著柳洺說不出話,半天後,恨恨把手放下:“是,我有人在!但是也不多……商會那邊,我去周旋,但是不保證他們會配合。”

柳洺松了一口氣,真心實意:“多謝你,張大哥。”

張蔚恒冷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柳洺不在意他的不滿,剛才她的確情緒激動拋棄了從前維持的客套:“這次真的要拜托你們了,我會向聖上稟報你們做的貢獻。”

“不必了,別苛刻我們這些低賤的商人就好了。”張蔚恒諷刺了一句,腳下半點不慢,匆匆出門了。

幾個時辰後,張蔚恒帶來消息,他不但說服了商會七成的商家,還組織起一個隊伍,可以幫忙在當地以及附近采購糧食衣物甚至匕首等物,給前線送去。

柳洺驚喜不已,照蔣晉所說,前線兵器都不像樣了,如果能有一二武器,哪怕只是把菜刀都比手無寸鐵好。

柳洺帶了銀票過去:“我先付一部分定金,到時候多退少補。”

張蔚恒只收了一部分:“剩下的我來想辦法,你不能自己大公無私把家底都掏了,你娘你大哥你侄子怎麽辦?”

柳洺意外地看著他,第一次,葛朗臺貔貅沒和她算賬算得一清二楚。

張蔚恒睨她一眼:“怎麽?”

柳洺把銀票都塞回去:“你拿著吧,這是皇上給我的,不用替他省錢。”

張蔚恒驚得差點扔了銀票:“皇帝?”

柳洺默默點頭:“此事機密,不可對外說,你就以好心人賑援前線的名義辦事就行了。”

張蔚恒心頭對朝廷的譏諷終於散了許多,收下錢鄭重點頭。

商人聯系全國各地的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比如專屬路線的信鴿,柳洺去邊境快馬加鞭至少十幾天,商家卻能七天內聯系上那邊的人。

張蔚恒組織了商會各個商家,一起做這筆“大買賣”,悄悄在西府總督的眼皮底下,在當地以及周邊采購了大量軍隊的必需品,然後聯系上蔣晉,通過他在官場聯絡上下,為運送物資打開方便之門。

疆城被圍城,想方設法只送進一小部分物資,但是源城的危機終於減緩等到了柳洺的到來。

京城戶部籌集糧草兩日後。

柳洺要離開京城了。

柳家直到臨行前夜才知道這個消息,柳母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但是聖旨已下事成定局,哪裏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柳洺走的時候柳母氣得躲在房中不肯出來,她看向大哥:“哥哥幫我安慰一下娘親吧,雖然我是去前線,但是真的沒有那麽危險,只是一去時日頗長,要勞煩哥哥和嫂子照顧娘了。”

柳湧覆雜地看著妹妹:“我知道,娘這邊你放心。洺兒啊,這世上恐怕沒什麽能困住你了,只是答應哥哥,保重自己好嗎?我和娘不能再承受喪親之痛了。”

柳洺熱了眼睛,重重點頭。

琳瑯默默跟在她身邊,淚眼迷蒙地看著她上馬車。這次柳洺沒有帶琳瑯,只挑了一個之前觀察過比較滿意的小廝。

別了家人,城外長亭看到了李仁趙焱以及張蔚恒。

出發在即,幾人短暫敘別,柳洺安慰了擔憂不已的李仁和趙焱,毅然踏上馬車離開。

車隊行了一段路,張蔚恒騎著馬追上來。

他隔著車窗扔進來一個錢袋,柳洺打開一開,裏頭三張一百兩的銀票。

“單獨收著,窮家富路,這一路過去少不了和那些地方官有接觸,別太耿直,該送錢就送錢!”

柳洺真的是驚呆了,張蔚恒主動送錢!

估計她震驚的眼神太赤|裸,張蔚恒黑了臉扭頭就走。

柳洺連忙撲出車窗:“張大哥——謝謝你——”

張蔚恒渾身不自在,馬騎得更快了。

柳洺坐回來,看著這三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票,心情覆雜,有些後悔從前一直嫌棄吐槽他吝嗇,細想想,張蔚恒也沒有真的苛待了他們這些非親非故的人。親兄弟明算賬,他的做法並不算有錯。

正想著,車窗外又響起聲音。

“咳咳,柳洺。”

柳洺驚訝地掀開車簾,發現張蔚恒去而覆返,不等她詢問,又一個荷包丟了進來。

“我想想那些錢估計不夠,這個也給你吧,去了那邊小心點,我弟弟為了你的身體鞍前馬後連我這個親哥哥都排在後頭,你可別自己糟踐自己,你要是病得半死不活,他知道了又要鬧。”

柳洺摸著荷包,不比三百兩薄。

“張大哥你……”

“好了,這回我真的回去了,你一路小心。”張蔚恒似乎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有些掛不住臉,打斷她的話,又打馬掉頭走了。

柳洺捏著荷包,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坐回來。

小心打開第二只荷包,裏頭和第一只一樣,是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票,柳洺展開來一數,五百兩……

想起他自己吃飯都兩菜一湯一葷一素絕不鋪張,身邊小廝全都知道他吝嗇節省,對弟弟嚴格控制月例十兩不得超支,今日卻一送再送,一路送了幾裏路,給了她八百兩。

想到一送幾裏路,她又想到了張子文。當日原主離開書院回家,張子文就是說好送到這結果陪著原主又走了一裏路,一再說告別,告別了三次才在第四次真正分別。

兩人敘盡離別情,約好未來種種,誰知道那是作為好友的最後一次相聚,此後物是人非。

以前柳洺不看重物質看真情,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她頭一次發現,有時候物質才代表了真情,空談什麽深情厚誼、講究什麽禮輕情意重,有的人出口的話比山間雲還善變飄渺。

柳洺第一次重新審視這位不太算親密甚至互相有些看不順眼的張家大哥。

押送糧草的隊伍一路疾行,路上果然遇到了攔路的、偷襲的,而這些強盜不奔著糧草,實際目標都是柳洺。

一次雨夜遇襲後,奔赴前線的督軍大人病倒在驛站,為了前線糧草不受耽誤,禁軍分成兩批,一半留下,一半運送物資繼續趕路。

留在驛站的士兵日日坐在驛站閑得磕牙,言語中抱怨著這位督軍大人弱不禁風,估計戰場還沒上自己先陣亡了,而帶著糧草的禁軍馬不停蹄奔赴西北,果然不再遭遇大規模伏擊。

十幾日日夜兼程,隊伍終於到了西府州府三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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